曾經聽過一種比喻:
人生就好像雜耍手上的球──工作、金錢宛如橡皮球,掉了地,會再彈起來;情感、健康卻有如玻璃球,落了地,碎了,再也難以復合。
只是,有些東西,雖不比愛情、家庭、健康來得重要,而這些「東西」,也許就是讓我們的生命活出真正的價值,擁有更圓融、更飽滿的光輝,。
日本作家森繪都的作品【隨風飄舞的塑膠布】,集結了六則發人深省的短篇文章。這六個故事的主人翁,都很平凡,都帶著一股傻勁兒去堅持他們的想法--不管這些想法是主流,還是非主流的。
厲害的是,有些嚴肅的主題,作者卻能以清柔的寫作風格,沒有壓力的表達出來。就如同褚士瑩所寫的序文「……把外表看似無關的美好事物放在一起,就算背景是災難片也無妨……」
尋陶記說的是一位被女老闆設計臨時出差的秘書,在公事與男友之間兩難抉擇的時候……,而她,在潛意識裡依然本著自己最「真」的心,做自己認為最對的事情,不為女老闆,也無關自己的男友,。
帶狗散步敘述因一次好奇而參觀貓狗收容所,最終竟愛上流浪犬的已婚女子,從原本單純的家庭主婦,為了要支付照顧狗狗的費用,終於取得婆婆、老公的諒解,而在晚上兼職到酒店上班賺錢。
守護神則是一位在工作與學校之間兩頭燒的在職生,為了取得好成績而想請人代寫報告,就在一次又一次,被代寫人拒絕的過程中,他反而透過一層又一層的批判,逐漸認清最真的自己。
鐘聲裏的佛像修復師,在一次出外修復佛像的工作中,面臨到職業生涯最難堪的慾念掙扎。(這篇我很難有深刻的體會,他的「慾念」不單純是肉體上的,還包括某些另類人格特質在心靈層面的慾念……我很難形容,也許我不是屬於那種人類吧)。
而我最喜歡的,就是最後這兩篇:X世代和同書名的隨風飄舞的塑膠布。
X世代:一位二十出頭的業務員石津,原本和客戶健一一同前往一個買家的家裡,要跟買家道歉。在路途上,因石津不停的講手機連絡私事,而被四十幾歲的健一認為他吊兒郎當的不敬業。「唉!時下的年輕人怎麼都這副德性…………」
在進一步了解之後,才知道原來明天是他們高中棒球隊的隊友,相約在畢業十年後的今天,再一起打棒球──「那時候,無論自己怎麼改變,無論人在哪裡,在做什麼,都一定要聚在一起打棒球……………」
而明天,就是十年之約的那一天!
多麼豪氣干雲的約定啊!只是,十年的變化何其多?
然而,這一群革命情感不變的夥伴們,依舊為了這場當初的約定而力排萬難:有人從工作地點馬來西亞專程飛回來;有的不惜和老闆翻臉也要請假一天;有的肚子痛還是得抱病前來…………,唯一的投手雖然有點兒狀況,但仍在努力溝通中──這就是石津不停地講電話的原因。
而另一旁,一直靜觀著眼前年輕人的一舉一動,這位在事業上稍有歷練的中年男子,原本對他不屑一顧的,漸漸地,又對他好生羨慕(年輕嘛),在明瞭整個事情的原貌後,心中不由得竟萌生敬佩之意,羨慕之情更加濃烈了。
當他知道最後還是有一位隊員無法出賽(盲腸開刀),竟毛遂自薦,如果能夠的話,自己願意加入明天的比賽──原來健一的學生時代,也曾加入棒球隊,還曾經打入甲子園的冠軍賽呢……….
哈哈!──多棒的 OK呀──
然而,就在一切看似快搞定的同時,這個負責到處聯絡、四處張羅的年輕人,卻接到老闆的一通電話--命令他明天到另外一個客戶家中,登門道歉賠罪(真是晴天大霹靂呀!)這……..讓他必須在工作與球賽間做一選擇………天人交戰,難以取捨………
「乾脆辭職算了!」--故事在此時,最是高潮。
闔上書本,我不禁捫心自問:如果這事發生在我身上,換做是我,我真的會辭職不幹嗎?
之前有隊友不惜和老闆翻臉也要請假一天,現在,真的輪到自己了,那種兩難的取捨,卻怎麼樣也瀟灑不起來………
十年前的約定,要永遠保有這份天真。即使十年後,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,甚至已經身為人父,有許多更重要的責任、束縛……不斷在增加。只是,在這十年當中,如果連「一天」的時間都找不出來和大家一起打棒球,這樣的人生也太不值得了。所以,要保持十年中,有一天為了棒球拋棄一切的天真…………
就是這樣的「天真」,支撐著這群年輕人………石津瞇起了眼,似乎在懷念當時。
「算了,到了緊要關頭,還是無法背叛公司。雖然我很不甘願………」最後,他露出成熟的表情說這著,裡面卻有多少的委屈、不甘、無奈………
這一切,都看在健一的眼裡,思緒也彷彿飄回到了從前,似乎在懷念當時……,不,那不過是前陣子的時候吧!怎麼著……這一晃也十幾年過去了!
他似乎看見從前的自己──畢業、工作、努力工作、談戀愛、結婚、生子、工作、更努力工做………這麼多的事情在這些年陸續完成──然而,他不禁要問:畢業以前的事呢?年少輕狂時的夢想呢?那怕不是什麼偉大的志向,也許只是一個承諾,對自己許下的承諾?
那塵封已久的往事,那埋在心中深處的願望,也許只有在喘息的時候碰觸一下,也許……早就不復記憶了………
現在,眼前這位年輕人,是否正走著和自己相同的路呢?
「咦?明天要去陪罪的客戶,現在 咱們去登門拜訪,應該也無妨吧!」中年男子建議說:「明天,應該會是打球的好天氣呢………」
原本陷入消沉的石津,臉上頓時神、采、飛、揚………恢復了二十多歲應有的輕快…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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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個圓滿的結局,皆大歡喜,也許健一被這年輕人的「天真」、「執著」所感動,噢!不!不是一個人,應該是為了遵守這十年之約的「一群」年輕人。
當我們在學生時代,總會希望自己像個成熟的大人(也可以說是不天真的大人),具有正確判斷、明辨真假能力的大人;然而當有一天,發覺自己真的變成那個大人了,從前「討厭的」、「幼稚的」天真卻不見了……,此時卻又渴望能再把它給找回來………
我們家爸拔還很得意洋洋的認為:這圓滿的結局,還不是得靠這「成熟」、「有智慧」的中年男子哩!..........是不是每個稱職的大人,身體裡面還都殘留著年輕時的影子呢?
人生是無法回頭的,再多的約定,也改變不了成長的事實,也許會為這份漸漸失去的青澀而感到焦躁,雖然有些遺憾,但也唯有如此,才會發現保有這份「天真」是如此的彌足珍貴!
也唯有帶著這份「天真」,讓我們手中的玻璃球,更顯得璀璨、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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